元宵之夜为何要观灯猜谜吃汤圆

Taisales

元宵，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个节日，过完元宵，年就正式过完了。在元宵节里，包含了许多奇特的节庆活动，比如元宵灯会、猜灯谜、演出社戏、吃汤圆。人们为这个节日张灯结彩，忙得不亦乐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于元宵灯会，几乎是元宵节的最高潮。《西游记》第九十一回“金平府元夜观灯玄英洞唐僧供状”中就描写过一场元宵灯会的情景：“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烂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

花灯的品种繁多，各式各样：“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鲸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

虽然在这个元宵之夜，唐僧就让扮成“诸佛”的三头犀牛精掳走，害孙悟空搬动“四木禽星”下凡，才收服妖怪，继续西行。不过，《西游记》原著中的这段细致描写，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一幅明代时元宵佳节的风俗图画。在这个月圆之夜，月满如“银盘”“地锦”，人们似乎还嫌月色不够明亮，又竖起了无数“灯花火树”。这些彩灯品种虽多，但分类别致，有作为场景的“绣屏灯、画屏灯”，有植物造型“核桃灯、荷花灯”，动物造型“青狮灯、白象灯”，也有作为寿星、诗仙坐骑的“仙鹤灯、白鹿灯”，以及呈现人物特点的“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

别说那些丰富的节俗活动让今天的民俗学家看花了眼，光是这些节日中出现的彩灯，就让他们想破了头，人们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节日中，造出这样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用灯火点缀成“灯花火树”？想要把这些习俗解释清楚或许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请神容易送神难

元宵节作为春节的一部分，自然和作为传统农历岁时体系岁首的春节密切相关。传统时代，以大年初一为新年第一天，而元宵则是新年开始之后的第一个满月之夜，又称为“上元”。我们也知道，在春节除夕之夜，对中国人来讲最重要的一件事在于“团圆”，这个“团圆”包括但不限于在世的家庭成员，还有那些已经去世的亲人，所以，中国人在过年阶段必不可少的事情里还包括“祭祖”。传统意义上讲，祭祖不仅是把作为贡品的食物进献给祖先，还包括将祖先之灵从飘渺上清之处邀请下来，一同参与年节时的“团圆”。

当然，这些请来的祖先之灵不得怠慢，需要好生招待。记录清代苏州习俗的《清嘉录》写道，当地从年初一开始：“比户悬挂祖先画像，具香蜡茶果粉丸糍糕，肃衣冠，率妻孥以次拜。或三日、五日、十日、上元夜始祭收者。”由此可见，那些从画像上请来下凡的祖先们，在春节期间一待就是十五天，从除夕开始直到元宵之夜。期间不但受到果品茶点招待，隔三差五还有后人祭拜。

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受过了如此丰盛、周到的款待，但祖先之灵也有自己安身的住所，不能长留人间。古代中国人作为众所周知的“祖先崇拜者”，总担心无法取悦先人之灵，而影响在世后人的运气。在医学知识不昌的古代，人们朴素地认为，人的疾病与健康状况和去世亲人的灵魂有关，如果祖灵舍不得在世的亲人，很可能会令后者得病、将其“带走”。怎样将这些惹不起的“老祖宗”安然送走，以便下次再欣然下凡，是人们必须完成的善后任务。

记录清末无锡风俗的《锡金识小录》提到了一种简便方法：“十五日元宵节，夜断松木为薪，架而然之于门左，佐以爆竹银花，曰火炉，盖古糁盆遗意。”“糁盆”就是古代祭祖送神时焚烧松柴的火盆。这种用松木搭成柴垛点燃，加上爆竹银花的装置，就是《西游记》中“灯花火树”情景的清代版本。

当代有好几个民间传说的版本讲述了“元宵燃灯”习俗的起源。有的借东方朔之口，有的说玉皇大帝起意，要在正月十五降火人间，用灾难警戒世人。民间机智人物便用这种“人为”的火光冲天，迷惑了降火的神将，以为天火已经降下，让人间逃过一劫云云。其实只是对这种“祭祖之后送神”过程的朴素认识，我们可以这么理解，按照祖先信仰的逻辑，如果在年节庆祝过后，未能将下凡的祖灵送归天际，任由其游荡人间，的确会给在世的家人带来疾病和灾变。因此，用焚烧祭祖物品的方式，可以送走祖灵，远离祖灵滞留的麻烦，也算是人们对禳灾主题的一种曲折理解。

猜灯谜看灯火

我们明确了元宵节背后有关“送归祖先之灵”的信仰之源后，再来解释元宵灯会、猜灯谜、演出社戏、吃汤圆一类习俗的原委，就简单易懂了。

首先，将祖先之灵送回天际，是元宵之夜的核心主题，那么当这个天庭之门打开时，幸运的人们有没有机会一窥天庭的门径呢？答案是肯定的。因此，元宵灯会所陈列的主题，无一不是围绕人们想象中古典时代“天庭”的样式布置出来的。在这个仙境之中，有作为场景的“绣屏灯、画屏灯”，让一切都显得富丽堂皇。有植物造型“雪花灯、梅花灯、核桃灯、荷花灯”，这些都是上界的奇花异草。那些独特的动物造型，“青狮灯、白象灯、鹰儿灯、凤儿灯”也不是凡间常见的物种。更不用说载着寿星、诗仙的“仙鹤灯、白鹿灯、金鱼灯、长鲸灯”，是这个天界诗意画境的证明。而那些最富有表现力的彩灯造型，“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更展现了一个古老仙人、古代名将的灵魂们一同生活的超然世界。而人们将要送别的祖先们，也将再次回归、融入到这个曼妙的幻境。这个充满魅力的世界，无疑也让送别的亲人感到由衷的安心。在古人的世界中，元宵节这个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是月亮主管的“太阴”之境向“太阳”世界打开的日子。祖先之灵被重新领入阳间的另一面，于是，作为月亮化身的“兔子灯”在元宵节中成为一个独特的主角，担任了引导祖灵回归的领路者。

其次，这个有趣的节日将天庭幻境在月圆夜晚向世人打开，让祖灵回归时，还玩起了一个小花招。它没有向世间的参观者收取门票，但不意味着向所有人或生物展现这种奇幻。比如在《西游记》的元宵之夜中，犀牛精掳走唐僧，就成为这个节日不期而遇的破坏者，这些以偷喝“香油”为志向的妖怪也没能窥见元宵节的奥妙。因此，这个奇幻世界选择只向聪明有悟性的世人开放惊鸿一瞥，而甄别这种智慧的途径就是——灯谜。形式上，只有答出元宵灯谜的聪颖之人，才能目睹隐藏灯影幢幢背后，在元宵佳节偶然洞开的天庭仙境。

答出了灯谜的聪明人，也就能看到那个遥远天庭中发生的故事。那些故事可以是“神仙聚会”，也可以是“武将交锋”，他们的精神也受到邀请，给凡间演绎他们生前发生的故事。所以，过去在元宵节演出戏剧时，也少不了降神、送神的仪式，而这或许就是戏剧的起源。最后，说一“吃汤圆”罢。范成大《吴郡志》提到元宵“以糖圆春茧为节食”。汤圆的原型便是用来纺织丝绸的蚕宝宝的“春茧”。春蚕破茧，意为重生。人们在送别祖灵之后，自己也将开始一年新的生活。此时的汤圆除了“团圆”之外，更多意味着新的开端。

过完元宵，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新春节日终告段落，送别祖先，告别亲人，很多人又将踏上求学、工作之路。而古老的元宵之夜，或许更多用奇幻和美妙，将这段告别和回归的主题印刻在我们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