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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企社会负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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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70-1-1 08:00:00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油企社会负担调查


    作者:石杏茹 陈 躲  来源:中化新网

      在重新起跑之前,回过头来看看国企改的足迹,不难发现,石油企业从来都是走在改革先行者的位置,许多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举措也是从石油工业开始的。   从1亿吨原油大包干到“海洋特区”的构想;从海洋油公司组建到陆上“两新两高”管理模式的建立,从借债发展到海外上市融资;从政府管制到市场定价;从行业分割到石油石化大重组,从政企不分到重组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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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全面深化改革,对于国企来说,是一次再出发的新征程。
  在重新起跑之前,回过头来看看国企改的足迹,不难发现,石油企业从来都是走在改革先行者的位置,许多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举措也是从石油工业开始的。
  从1亿吨原油大包干到“海洋特区”的构想;从海洋油公司组建到陆上“两新两高”管理模式的建立,从借债发展到海外上市融资;从政府管制到市场定价;从行业分割到石油石化大重组,从政企不分到重组改制……
  石油企业改革是我国国企改革交响乐中最激昂的音符、最特别的存在。
  然而,也正因为曲调的激昂、行业的特别,30多年改革下来,石油企业留下了沉重的历史负担。
  在新的起跑点上,在我们为举国上下的改革热情予以鼓与呼的同时,有必要清点30多年改革给油企留下的家底与包袱,更有必要正视改革带来的成本与代价。
  轻装是为了上阵。只有甩掉历史包袱,石油企业才能在新一轮的改革浪潮中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洛阳石化,国企改革缩影
  经过协议解除合同、改制分流等一系列改革措施,洛阳石化有得有失。
  2002年年底,洛阳石油集团职工医院全体职工代表大会现场,鸦雀无声。从全体职工当中“海选”出的7名董事名单高居黑板之上。
  唱票人在台上大声说:“谁不同意请举手?”
  台下没有人举手。
  唱票人接着又问:“谁同意请举手?”
  台下依然没有人回应。
  唱票人等了半天说了一句:“那好,大家一块鼓鼓掌吧。”当职工们掌声还没落下时,他又神来一句:“那就是全体通过啦……”
  上世纪末,由于以所有制为核心的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创富冲动,私营外资企业组织效能、创新效能大幅提升,使得产权虚置、效率低下、创新力低下的非优势领域的国企进退维艰,遇到了一些瓶颈,甚至可以说不堪重负。当时全国国有大中型企业的亏损面达到40%,一些地方国有企业的亏损面甚至达到70﹪~80﹪。许多企业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有些企业职工常常半年甚至更长时间领不到工资。
  为了完成国有企业三年扭亏的目标,1999年,国家从上层建筑层面倡导国有企业主辅分离、辅业改制。当时,中石化正在筹备香港、纽约、伦敦三地同时上市。为了达到上市公司的要求,中石化响应国家政策要求,要求下属企业选择主辅分离、改制分流作为改革突破口。
  洛阳石化医院(前身为洛阳石化总厂职工医院)是当年洛阳石化的第一家试点改制企业。因为是试点,没有经验可循,发生了许多在我们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
  艰难的改制
  这种感觉就好像儿子结婚成家了,要自己过,不能再回家蹭老子了。
  ——洛阳石化医院党总支书记、董事长李利克
  现在谈起洛阳石化医院改制前后的各种混乱,时任该医院党总支书记的李利克记忆犹新:“改制以后我们要与洛阳石化解除劳动合同,跟医院签订新的合同。当时我们认为实行股份制的医院像一个大个体户,从领导到职工对身份的转变都很纠结。”
  李利克们之所以纠结,一是怕医院改制之后洛阳石化不再管了,二是为改制后医院的生存担忧。原本只需要完成洛阳石化布置的任务,现在则是自负盈亏、自主生存,职工的心理压力很大。
  有人称1998-2003年间的国企改革为中国商业新时代的奠基期。但这轮改革难度是非常大的,因为它涉及的资产规模差不多占了50%以上的经济总量,另外社会波及面也很广,40%以上的产业职工都受到波及。这导致了当时短期冲突非常严重,如短期内的资产定价、波及职工的安置、社会新旧文化的尖锐冲突以及组织冲突等问题。
  洛阳石化总经理赵振辉说:“改制分流遭遇的最大难题是职工的不理解。为企业服务这么多年后,突然提出要改制分流,职工心里是很难接受的。”
  虽然自己的思想工作还没有做通,但是没有妨碍李利克大会小会地做职工的思想工作。他反复对自己和职工说:“集团公司决心很大,医院改制必须进行到底。既然早晚都得改,早改比晚改好。”
  虽然李利克把医院改制后的前景描述得非常美妙,好话说尽,但是140名职工并不买账:“李书记讲的话叫不切实际,画饼充饥。”从那以后,“画饼书记”的帽子扣在了现在的洛阳石化医院党总支书记、董事长李利克身上。
  与洛阳石化医院相比,洛阳炼化工程有限公司2007年12月改制时遭遇的反对声浪要小一些。这是因为它在洛阳石化的9家改制企业之中,经营状况最差。改制之前总产值只为5000万元左右,要养活400人,从领导到基层员工工资都不能足额发放。张海军是洛阳炼化工程有限公司生产技术部人员。他说:“一个企业好比一个工人的工资待遇,当它已经很低的时候,应该不会再低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们迫切需要企业通过改制带来新的机制。”
  就这样,不管是不乐意还是受欢迎,洛阳石化旗下的隆惠公司、三隆公司、工程建设公司、设计公司、金达公司、宏达公司、工程公司等相继改制分流;中小学、公安也移交给当地政府。据了解,通过这波改制分流,洛阳石化分流出去全民、集体、农合等形式用工3100人。
  受阻的分流
  现在职代会里面所提的提案、建议绝大部分涉及生活后勤方面。领导班子很大一部分精力投注在这些事情上,不能全心全意关注企业生产经营。
  —洛阳石化总经理赵振辉
  2002年年底,洛阳市卫生局。李利克和洛阳市卫生局领导面面相觑。
  沉默良久,卫生局领导对李利克说:“要不你去河南省卫生厅看看?”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河南省卫生厅。省里的领导也一筹莫展。
  这是洛阳石化医院从洛阳石化脱离后,变更医院的营业执照名称时遭遇的难题。因为没有经验可循,当时的洛阳市卫生局和河南省卫生厅不知道怎么变更法人名称。最终,河南省卫生厅把洛阳石化总厂职工医院名称变更为现在的洛阳石化医院,依据的是《中国石化集团关于改制分流试点单位意见》。
  尽管磕磕绊绊,但洛阳石化医院和洛阳炼化工程公司改制还是比较成功的。当然,也有改制后适应不良和没改的。
  学校就是改制后适应不良的。洛阳石化子弟中学当初通过财政支付和转移的形式交到地方政府,更名为洛阳市第四十三中。但是学校移交出去之后,当地政府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个学校并不关注,没有真正地把它纳入到整个地区的教育系统来考虑,该有的补贴没有到位。用四十三中校长孟杰的话说,“就像后娘养的,由着学校自己折腾”。
  洛阳石化社区物业管理最终没有改成。
  在洛阳石化社区里生活着协解职工、退休职工等低收入群体,在定物业费收费的时候只能就低收入人群。因为物业收费低,洛阳石化的社区没有外来的物业公司愿意接手。
  洛阳石化副总经理廉金社说:“后勤如果做不好,职工家属有意见,对企业肯定会有不良影响,所以我们物业这块想先放放,看看别的企业是如何做的。结果2009年后,集团公司不再继续提供改制这种政策,社区服务这块就留在了洛阳石化。”
  “现在职代会里面所提的提案、建议绝大部分涉及生活后勤方面。这导致领导班子很大一部分精力投注在这些事情上,不能全心全意关注企业生产经营。”赵振辉如是说。
  目前,洛阳石化承担着四个社区(约8500户21000多人)的“三供一业”(供水、供暖、供电,物业管理),每年都要向社区拨付社区文教卫、物业管理等各类费用将近1亿元。四个社区的资产和人工都属于企业,每年还需要投入近亿元人工成本。此外,企业还要自筹资金建设公租房,帮助无房户和新引进大学生员工解决住房。这些后勤管理职能,有的属于政府、有的属于市场,但目前依然压在企业身上。这就挤压了企业的利润。
  改制后的危机
  在改制单位出现困难无力解决的时候,企业能够出面帮一把非常关键。
  ——李利克
  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乍获自由,因为不懂飞翔反而会畏惧蓝天。
  改制之初,洛阳石化医院就是这样一只迷茫的鸟儿。在经过那戏剧化的选举后,洛阳石化在第一届董事会的领导下走过了混乱的三年。
  “当时有种说法,改制以后人人都是股东,大家都一样,没有干部一说。所以,在改制初期,医院属于无主状态。职工思想动荡,谁也不服从谁。”李利克如此回忆。
  人心涣散,业务骨干外流,洛阳石化医院的经营受到了巨大影响。当时洛阳石化医院的职工收入非常低,除了工资以外,职能科室的人奖金每个月不到100元,临床医生最高的也就300元。2006年临近董事会换届的时候,洛阳石化医院的混乱程度进一步升级。职工谁也没有心思上班,四处乱窜;医院里一个病人也没有;监事会要开股东大会,罢免当时的院长兼董事长;有人提议让洛阳石化把医院收回去……
  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李利克给洛阳石化党委写了封信,请求党委帮助换届。洛阳石化马上派工作组来洛阳石化医院了解情况,跟员工谈心——有啥困难、有啥要求尽管提。
  因为有了母体企业的干预,诉求也得到满足,职工开始回到工作岗位,洛阳石化医院局面终于稳定下来。之后的换届选举,也在洛阳石化的支持下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李利克就是那时起担任洛阳石化医院的党总支书记兼董事长。12年时间匆匆流过,“画饼书记”李利克当时没有想到,他给职工画的饼居然真得烙出来了。“改制之初,医院一年亏损10多万元。不过状况很快发生了改变,现在医院已经进入良性发展阶段。2013年,我们盈利315万元,今年计划盈利400万元。”
  因为今天的发展势头良好,李利克对洛阳石化当初的帮助非常感激:“在2005年底至2006年初医院董事会第一届换届的时候,洛阳石化如果不派来工作组帮忙,我们就面临拍卖、倒闭的命运。”
  此言不虚。
  中国石化集团旗下与洛阳石化医院一起改制的医院有50多家,洛阳石化医院在其中规模属于中上。现在只有一半能够独立生存,另一半则不存在了,有些被收购了,有些被移交给政府。
  “在改制单位出现困难无力解决的时候,企业能够出面帮一把非常关键。”李利克这句话张海军深有同感。
  洛阳炼化工程有限公司改制之前是以施工为主的施工企业,改制之后增加了新的劳务板块业务,2010年开始又新上了化工板块。该板块每年产值都达到了几亿元,原有的施工板块去年产值仅1亿元。
  “2013年我们公司的总产值达到了12亿元。从企业规模来说,进步是比较大的。另外,改制后员工收入明显提高了,不仅全额发放而且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很多。企业的竞争力、形象得到了很大提高。”张海军说,“之所以取得这样的成就,完全离不开咱们洛阳石化的支持,无论是从业务上还是企业管理方面。”
  张海军认为,分流改制是非常正确的,至少对于工程公司来说是如此。
  仍然留有尾巴
  洛阳石化改制企业的市场主要还在母体,而事实上改制企业的最理想状态是独立生存、自己运作、自己发展。
  ——洛阳石化副总经理廉金社
  洛阳炼化工程有限公司等改制企业非常感激洛阳石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扶持与帮助。但这从侧面说明,改制企业没有很严格地按照市场经济运行。
  洛阳石化副总经理廉金社说:“改制企业的最理想状态是独立生存、自己运作、自己发展,但洛阳石化改制企业市场主要还是依靠母体。”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首先是石油本来就是个小圈子,专业性很强,各个公司业务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洛阳石化位于洛阳市吉利区,是独立的工矿区,周边没有别的企业。改制出去的企业本来就是为企业做服务的一些行业,如保运维护、设计、运输等。改制之后,通过自身的努力,它们也开拓了一部分市场,但服务的主要对象还是洛阳石化。
  其次是改制企业的股权结构问题。
  企业改制后人人都是股东。如某工程公司存在大大小小900多股东。这些股东有问题、有想法时,就会找母体企业。“参加改制的这一代人不退出历史舞台,洛阳石化的包袱就去不掉。”曾经在企改办工作的蔡宏图说,“因为股权是人家的,不能强制转让。”
  蔡宏图目前是洛阳石化资产管理处副处长,工作的主要内容是和改制企业打交道。他还担心,改制企业将来会重蹈协解人员的覆辙。“协解人员已经与企业解除了劳动合同,但现在仍是国企负担。”
  改制分流之前,有些企业人员包袱很重。中国石化集团按照国家的指示精神,要求企业要先减员瘦身再改制分流。为此,洛阳石化先后与1500名职工解除了劳动合同。
  吕向军就是其中的一员。
  2003年,吕向军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和生病的老人自愿与洛阳石化解除了劳动合同。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07年她的丈夫因病去世,一家人的生计压在吕向军身上。在吕向军陷入人生低谷的时候,洛阳石化伸出了援助之手,已经协解的吕向军得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2010年洛阳市吉利区和洛阳石化联合成立“社会法庭”后,吕向军又成为其常驻“法官”。
  与吕向军一样协解后再就业的人有很多。他们离开洛阳石化时想的是去别的地方另谋职业,一些竞争能力强的人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但大部分人失望了。周边没有能够提供更多就业机会的地方,政府也不能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生活无着,协解人员只好返回来找企业。
  “为了稳定,为了救助这些困难的群体,我们通过人力资源提供了一些岗位,如社区巡逻等。”赵振辉说,“其实有些岗位是可有可无的。”
  据了解,洛阳石化的协解人员有2/3没有在外面找到工作,只好重返由企业提供的社会岗位。企业提供了岗位就得负责发放工资。据吕向军介绍,她开始时的工资是每个月550元。
  相对于在职员工来说,这笔钱确实很少,但因为协解人员人数众多,这笔支出给洛阳石化造成了不少的负担。
  这种负担,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蔡宏图说:“职工普遍有种‘我生是国企的人,死是国企的鬼’的观念。这种思想观念拧不过来,国企的历史包袱就甩不掉。”
  老炼厂的重包袱
在百米起跑线上,大家一起准备竞争。可别人穿的是背心短裤,我们却是背上背了个包袱,腿上绑了个沙袋…
 ——赵振辉
  中国的渐进式改革与那种休克式的改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边改革一边发展。但是,困难也可能不断被积累与延缓。这不利于走出国企的不良循环。
  洛阳石化1978年开始建设,目前原油加工能力为800万吨/年,有各类用工5600人,2013年实现营业收入460亿元,亏损9.67亿元。亏损的原因一是因为厂区远离原油资源,原油运输成本太高(洛阳石化平均运费为200元/吨。沿海地区如镇海炼化原油运费为20多元/吨)。原因之二就是企业负担太重。
  除了前面所说的社区物业负担外,企业离退休人员社会化管理难以到位也是重要一条。洛阳石化在职员工5600多人,离退休人员就有将近3000人。这部分离退休人员虽然已经从企业退休,但是日常的管理难以实现社会化,企业仍然需要提供活动场所,设立专门的管理机构,配备专门的管理人员,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
  此外,因为部分协解人员难以分流到社会岗位,他们有问题还是回头来找企业。企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维持稳定,甚至冒着一定的政策风险筹措资金对他们进行帮扶,影响到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
  “洛阳石化的目标是进入规模更大、效益更好的中国石化第一方阵。”赵振辉说,“在百米起跑线上,大家一起准备竞争。可别人穿的是背心短裤,我们却是背上背了个包袱,腿上绑了个沙袋……”
  如何减轻负担,轻装上阵?
  洛阳石化寄希望于新一轮全面深化改革的东风。(中国石油石化杂志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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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资料
遗留问题知多少
  “改制分流”是指政府通过对还可以生存的国有中小企业进行改制,把原来的国有企业改制成民营企业,从企业体制、机制上解决问题,让企业自己救自己,职工自己救自己。其路径就是实现“两个置换”:产权置换和身份置换。产权置换就是使国有中小企业民营化,让企业走向市场,政府不再承担无限责任;身份置换就是使国有职工成为社会人,让职工走向市场,企业不再承担无限责任。
 上一轮改革留下了许多后遗症,改革留下的问题需要改革才能解决。
  2014年的“两会”,改革是焦点,中国石化集团董事长傅成玉是看点。
  傅成玉之所以成为“两会”明星,是因为他建议国家将下岗职工基本生活纳入保障。他说:“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国家的整体经济情况发展好了,但是我们今天不该忘记这一群人,更不应该让他们单独承受改革的成本。”
  为了减员增效,中国石油、中国石化响应国家政策,通过下岗分流、改制分流、协议买断等方法分别与数十万职工解除了劳动合同。这些人在承担了国有企业的改革成本之后,静坐抗议事件层出不穷,严重影响了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和社会形象,成了企业的社会包袱。可以说,这些职工承担的改革成本最终又回到了企业身上。
  经过30多年的改革之后,国有石油企业如今还有哪些历史包袱,包括买断职工在内的历史包袱如何化解,成为全面深化改革必须着力解决的问题。
  “买断”买不断
  自从新中国石油工业开始以来,石油人就开始了“革命加拼命”的奋斗历程。
  玉门、四川、新疆、大庆、辽河、胜利、华北、中原……凡有石油处,就有石油人。地质勘探、钻井、采油、炼油、机械修配……哪个岗位不艰苦,哪里没有奉献者?由于当时条件落后,基本上是人拉肩扛,因此王铁人才喊出了“宁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豪言壮语。
  中国石油集团公司咨询中心专家吴纯忠说:“许多石油工人付出了健康甚至生命的代价,留下来的基本是老弱病残,成为石油系统的一个历史遗留包袱。”
  参与大会战的石油工人许多在当地定居下来。因为大多数油田远离人烟,油田公司的许多社会职能当地政府无法承担。所以,这些油田又配套建设了农场、学校、医院等一整套后勤服务系统。自然而然,“三大一小”即“员工总量大、企业摊子大、维稳责任大,社会依托小”,成为制约这些油田发展的重要矛盾。
  “会战模式给石油企业留下的第二个历史遗留包袱就是后勤基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施工,后勤保障基地也不可少。吴纯忠介绍:“后勤服务保障人员多为转业后的石油工人家属。”2000年后,因为油田和施工工程单位分开,后勤服务保障人员和部分石油工人家属被油田托管。
  正因为国有石油企业的历史包袱是这样形成的,吴纯忠从内心反对“买断”政策,认为是一项“失误”。当时有这样一句话:“买断是大势所趋,但不是人心所向。”石油买断职工年龄多在40岁到50岁之间,由于技能专一且年龄偏大,难以再就业,加上社会保障体系尚未建立起来,职工下岗后无处分流,很多职工家庭因此陷入困境。吴纯忠说:“这些年来买断职工和石油企业的矛盾尖锐,发生了很多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打破了石油人多年形成的光荣传统,使石油精神失色。”
  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研究员王会良认为,“买断”虽然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在国有企业全面陷入困顿的历史条件之下,还是有它积极、正面的意义。他说:“政策是有欠缺考虑的地方,但在当时也考虑不了那么详细。所有的改革就是为了追求效益和效率,我觉得在当时的环境下,‘买断’达到了这两种目的。”
  虽然不是所有人在改革过程中都能受益,但怎么去平衡各方的关系,也是企业管理者、改革的实际操作者必须考虑的问题。
  改制藕断丝连
  “有病人去洛阳石化医院看病。医生竟然直接对病号说‘去你的农民医院看去吧’。” 不想干活、推病号、人浮于事……提起改制之前洛阳石化医院的服务态度,李利克连连摇头。
  从“母体”剥离后,洛阳石化医院认识到,必须改善服务态度。他们派遣医务人员利用下午时间到周围乡村进行免费服务,增加老百姓对医院的信任。“我提的要求是让每一个来过我们医院的人都成为我们终身的朋友,让每一个健康的人都是我们潜在的客户。”李利克说,“就几个月的时间,我们的病人就增长了。”
  吴纯忠说:“企业改制的好处之一就是企业增强了发展动力。”
  在这股动力的支持下,十多年后,许多改制企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些甚至从当年的亏损企业成为现在的上市公司。如改制前洛阳石化医院年收入为500万元,2013年达到7000万元,十年时间增长了13倍。
  华北石油荣盛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也是如此。它的前身是华北石油管理局第二机械厂。2002年改制时年产值仅为2.3亿元,如今已经增长到11亿元,创造了连续10年盈利的经营业绩,成为中国石油钻采设备制造行业骨干企业、全球产销量最大和中国出口量最大的陆地防喷器制造商。
  当然,也有本来发展势头不错,改制后陷入困境或破产的企业,如医院与学校。在北京大学教授、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咨询部部长张春晓看来,这是因为配套改革措施没有同步跟进。国有企业改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大力推进综合配套改革。
  目前看来发展态势良好的改制企业,未来会如何,洛阳石化资产管理处副处长蔡宏图称“看不透”,只能“看几年,走几年”。他的顾虑有二:一是改制企业业务发展依赖母体,与母体藕断丝连;二是股权过于分散。
  全民持股是包括石油企业在内的央企改制企业的一大共同特色。改制时,企业职工多以自己的身份置换补偿金入股,成为企业股份的持有者。职工自己给自己当老板,自己给自己干活,按说应该积极性非常大,然而因为股权过于分散,导致出现新的“大锅饭”。同时,企业在风险决策时股东意见难以统一、决策效率低。另外,过于分散的股权导致公司对管理、技术、营销、操作骨干人员缺乏吸引力,难以吸引和留住人才。
  如何解决改制企业股权分散问题,石油企业都在探索。荆门石化的某改制企业采取的方式是让职工将改制时获得的股权无偿赠予公司的管理层。虽然这部分股权不分享红利,股权重组后该企业生产效益、职工工资也比以前明显上涨,但职工并不愿意,学界对此也有微词。各石油石化企业仍在进行多方探索。据了解,中石油对这问题一个解决思路是股权进一步稀释后再进行新一轮重组。
  因为适应不良,许多改制企业职工想回归母体。据吴纯忠了解,即使在许多发展很好的改制企业里,部分职工还是觉得“未来很不保险”,对母体企业有一种心理上的依恋,一有事情就找母体企业。
  虽然在法律上没有隶属关系,但因为改制企业无论是业务发展还是职工精神都依赖母体企业,所以母体企业对它们不能完全放手。洛阳石化副总经理廉金社说:“改制企业和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它们出了乱子,我们也会受到波及,所以不能完全放开对它们的监管。”
  除了协解职工和改制企业外,一些国有石油企业甩不出去的包袱还有很多,各种社会负担仍比较沉重。如一些国有企业所办医院、社区机构等社会职能还没有完全分离,企业离退休人员的社会化管理进展缓慢。企业富余人员问题仍很突出,许多国有大企业还有数量很多的厂办集体企业及职工。同时,离退休人员社会管理等问题依然存在。“我们在改革过程中已经剥离了大部分企业的社会职能,但各种长期积累的离退休人员管理、困难群体帮扶等负担还是很重的。”中国企业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李锦说,“这些问题不解决,国企就难以‘轻装上阵’、公平参与市场竞争;若为企业卸掉这些‘包袱’,又需要支付非常大的改革成本,拖得越久改革成本还会越高。”
  企地关系不和谐
  除了上述内部负担以外,在吴纯忠看来,如今央企最大的社会负担是企地关系不和谐。它严重拖累了国企通过改革做大做强的进程。
  从我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历史来看,多数情况下是先有了企业才有了地方区划,如克拉玛依和大庆油田等等,都是因为有了油田的发展才有了地方政府的成立。这导致许多油田和炼厂基本上是一个完整的社会体,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但是,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建立和石油企业的重组改革,随着企业办社会的逐步剥离,石油企业对地方的依存度逐年加大。争取地方政府政策支持,创造良好的外部发展环境对央企来说非常重要,也非常艰难。
  “企地关系不和谐的根本原因是税收不落地。”吴纯忠如是说,“分散在各地的石油企业虽然个个是巨无霸,却不是当地地税的支柱企业,最后税费大多都上缴了中央。地方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也难以承担企业剥离的社会负担,许多负担仍然由中央扛着。”
  以中石化安庆分公司为例。据内部人士介绍,2014年2月,其增值税、营业税“两税”合计57716万元,而交付地方的仅仅是3131万元,仅占5.4%。2013年“两会”期间,安庆市委书记虞爱华给媒体算了一笔账:安庆石化每年提供税收多少呢?50亿元,上缴给国家48亿元,安庆地方所得仅2亿元。如果说若干年前,其税收还能称为地方经济支柱的话,在经济总量快速增长的今天,这点份额(尤其是在一些发达地区、大城市的经济)就显得比较少了。
  吴纯忠说:“因为税收不落地,所以个别地方政府对本辖区内的石油企业发展不太重视,有意无意地助长了个别企业和个人非法盗取石油、天然气资源的风气。”
  这种现象在部分地区尤其是中西部一些经济落后地区比较严重,尤其是资源所在地的一些企业和个人私自利用小型设备开采油气资源,然后就地炼化。非法小炼油、小化工厂、小轧钢厂、废旧金属收购点等厂点屡禁不止,表面上的原因是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监管不严,没有认真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油气资源开发的利益分配机制不合理。地方政府表面上“拥有”地下资源,但从石油企业资源开发中获得的利益太少。
  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留下的内外部历史遗留问题,必须在新一轮改革中尽快解决。但是,这该如何解决呢?
  改革成果惠及所有职工
  某炼厂近500名协解人员中,离婚率达到40%,无房户达到20%,月收入达不到当地市最低生活保障水平的90%……
  “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些人没有工作,住在棚户区,连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中石化董事长傅成玉说,“13年前,企业处在要垮了的状态,我们把好资产留下了。为了支持我们的改革,让他们下岗了。从法律角度说,他们已经不是企业的职工了,但这些资产是全体职工共同努力得来的,这里面也包括他们。”
  把改革成果与协解职工分享是化解历史包袱、创建和谐企业的重要手段。在傅成玉看来,先要解决这些人员社保欠账问题。“不能再拖了,现在有条件也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中石化去年上缴税收3218亿元,一天给国家缴税8.8亿元。他建议用财政转移支付的办法来解决这部分下岗职工个人交不起养老保险费问题。
  但是,打酱油的钱不可以用来打醋,有钱也不是想发就能发的。新世纪初,国家体改办制定了一个计划,拟划拨近2万亿元国有资产存量“做实”老职工的社会保障个人账户。然而几经波折,这一计划流产。反对者的理由是“把国有资产变成了职工的私人资产,明摆着是国有资产的流失”。
  对此,张春晓说:“国家出台具体政策调整财政支出结构,加大财政对国有企业改革成本的投入。要在国有资本经营预算中明确一定比例,用于解决国有企业历史遗留问题。”
  除了资金支付外,吴纯忠认为,还应解决好独立工矿区还有工作能力的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多渠道筹集资金,增加对再就业工作的投入,以做好下岗失业职工技能培训。
  配套改革同步推进
  虽然许多石油企业在地方自成一体,但它无法拔起头发离开地球。在改革过程中形成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起来是一项复杂的工程,需要大力推进综合配套改革。
  还是以物业为例。石油企业物业要想顺利移交社会物业公司,需要提高物业收费;物业收费要想提高,必须提高社区内协解人员的基本收入;协解人员收入提高需要地方政府将他们纳入社会保障体系,提供社会岗位;地方政府做这些工作积极性需要企业造福地方经济发展来刺激;企业要想造福地方经济,需要中央在政策上予以支持,使部分税收落地……
  问题的解决一环紧套一环。张春晓说:“从宏观上来说,必须建立统一健全的市场体系,加快完善社会保障和社会服务体系,积极推进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为国有企业改革发展提供良好的公平竞争环境。”
  具体到改制企业,洛阳石化资产管理处副处长蔡宏图说:“企业改制或者分离办社会后,国家应该明确哪些是地方政府承担的职能,哪些是社会公共机构承担的职能,哪些是企业责任。”
  “明确各方责任后,国家需要从顶层设计,出台政策。”洛阳石化总经理赵振辉非常支持国资委制定的中央企业分离移交“三供一业”(供水、供电、供暖,物业管理)工作。“只要国家有政策,地方政府有支持,企业有投入,我们就可以改,改完以后就能移交出去。”
  洛阳石化居民区的供气问题刚刚移交出去。事情得以解决,是因为中石化总部投入一部分资金为社区建立了管网设备,后来洛阳石化直接把钱付给燃气公司,让他们自己去改。赵振辉说:“燃气改革成功,无非是集团给了我们政策,企业前期做了部分投资。但这种投资是一次性的。”
  当然光靠顶层设计,不接地气,不允许各个单位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根据当地的社会环境,而去一刀切,历史遗留问题也不会得以解决。蔡宏图说:“顶层设计是大的方向和趋势,真正操作的时候要允许鼓励各单位根据自己的情况有方向的去摸索实践,摸着石头过河。这样政策才能落到实际。”
  这也正好符合李克强总理所说的,让市场主体“法无禁止即可为”。如果说前期的改革成果是在国家领导之下做出的,未来企业的改革更是以企业为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也是如此。(作者:石杏茹 陈 躲  中国石油石化杂志)

相关评论
改革是最大的红利
  这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人们取得的最大的共识。国有企业作为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也因为改革而浴火重生。从改革之初的“放权让利”到近年来的“做大做强”,再到十八大提出“不断增强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国企数量在减少、体量在增大、实力在上升。同时,国有经济总体实力进一步增强,在国民经济中继续发挥着主导作用。
  然而,凤凰涅槃要经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国企得以重生也经过了上个世纪末非常痛苦的三年改革攻坚战。
  1998年,中央政府提出“三年搞活国有企业”,数以十万计的企业被“关停并转”,超过2818万名产业工人被要求下岗。这其中包含石油系统的近百万人。这些人为了减轻企业负担,响应国家政策的呼唤,协议解除了合同,承担了部分国有企业改革的成本。同时,此举也带来巨大的社会隐患。
  在当时国有企业全面亏损,公有制经济遭受重大冲击的时候,为了效率,我们牺牲了公平。这是不得已的壮士断腕。朱镕基总理曾明确指出:“在深化企业改革和调整结构中,一部分职工下岗分流,是难以完全避免的,是前进和发展中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改革是既得利益的一次调整与再分配,必然会给某一阶段的利益群体带来阵痛。从商鞅、吴起、王安石乃至清末的戊戌变法,中华民族的五千年文明一步步如履薄冰地走到现在,从不都不缺乏血泪,国企改革也是。
  洛阳石化的故事在石油石化行业里屡见不鲜。事实上,洛阳石化并不是改革中最为无措、受到压力最大的企业。在同样一波改革中,有的企业在改制分离后第二个月就发不出工资,也有的企业受到员工强烈的抗议,无奈中将分离出的人员又全部接收回去、一个大门配置四五个看门的岗位。“协解”、“改制”已经成为石油石化企业的敏感词,在传统维稳思维下,企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依旧是费力不讨好。
  因此,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新一轮浪潮,国企社会负担过重的问题被郑重提出。国资委专门就此进行调研,中国石化等企业也在就此进行专项治理。
  全面深化改革,是一项涉及经济转轨和社会转轨的复杂工程,非大智慧不足以理解和驾驭。因为我们需要修正以往改革的偏颇,找到一条既符合公平原则又合乎效率的发展之路。既要谋变,又要求稳。
  与以往改革不同的是,我们的国有企业经过30多年的改革拥有健全的机体,走上了良性发展的轨道。我们的蛋糕已经足够大——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许多国有企业走进了世界500强,三大石油公司甚至走在500强前列。这使国有企业有足够的余地和空间纠错,可以靠自身的免疫机能和外部的政策不断修正改革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与偏颇。
  值得指出的是,国企改革依旧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试错”过程,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出现一些问题还是在所难免。但是,我们的国家和企业从来不缺乏不畏痛苦、义无反顾、不断追求、提升自我的执着精神。只要牢牢把持改革的目的是发展,发展是为了让人们生活得更美好这一终极目的,国企改革的步子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健。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lz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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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70-1-1 08:00:00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一起鼓掌吧,好,全票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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