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煤制气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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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制气之忧：第一部

内蒙古，新建的煤炭加工厂。由锅炉、水槽和净化塔组成的工业堡垒拉开阵势，屹立于清冷的高原上。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堡垒中吐出巨大的灰色蒸汽云，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许看起来很奇怪，但这正是中国为遏制城市雾霾所采取的措施之一。新建的煤炭加工厂将低品位煤转化成一种燃烧更洁净的甲烷气体。这种气体通过管道运至城市，代替现在用来做饭、取暖和发电的污染较重的燃料。

中国政府已要求加快此类煤制气工厂的开发建设。更多的煤制气工厂正在远离各大城市的边远地区拔地而起。

然而，通过这种技术遏制空气污染对环境另有严重的负面影响：在将煤炭转化成甲烷气体的过程中，这些工厂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要远远多过那些火力发电厂。

“这些工厂将使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增长势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中国，还有全世界，都将承受由此所带来的影响长达数十年。”斯坦福大学环境及能源教授罗伯特•杰克逊说道。

去年在《能源政策》杂志上刊登的一篇研究报告表明，这种由煤炭转化而来的气体，其生产、运输及燃烧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中国直接燃烧煤炭发电的二氧化碳排放量高出近82%。

根据该研究报告的一位合著者为《西雅图时报》所作的分析，如果中国政府已批准的此类项目都实现投产的话，中国的年二氧化碳排放量将达到高于2012年排放量7%的水平。

这些煤制气工厂是中国煤炭业在内蒙古及西北其它省份整体扩张计划中的一步，除此之外还包括大型发电厂以及将煤炭转化成化学制品的精炼厂。

尽管中国政府在严格控制12个人口稠密省份的煤炭消耗，同时也在大幅度提高核能、水电、风能和太阳能等零碳燃料的使用，但这些煤制气工厂的投产意味着中国整体煤炭消耗仍将居高不下，甚至有所攀升。

天然气开发上的落后

城市雾霾大都来自于做饭、取暖、发电时的煤炭燃烧。相比之下，甲烷这一天然气的主要成分要比煤炭燃烧时清洁得多。改用天然气有助于减少雾霾。另外，用天然气替代煤炭烧火做饭可以改善室内空气质量。但是，中国的石油公司通过传统油气井开采出的天然气不能够满足大众的使用需求。而利用水力压裂法开采页岩气的技术，中国仍远远落后于美国同行。

去年9月，在公众越来越强烈的治理雾霾的呼声下，中国国务院宣布将加快煤制气产业在未来十年内的发展。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的消息，目前已有至少18个煤转气工厂取得了政府的初步许可，进行前期工作。煤制气开发商也正筹划着继续上马数十个项目。究竟还会建造多少个类似工厂仍很难说，因为如此多数量的新工厂所带来的二氧化碳排放负担和用水需求的激增使得有关方面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很多中国决策层人士对此是反对的，”设于美国的能源转型研究所研究主管威廉姆•商德勒说，“他们说（发展煤制气行业）这个决定并非板上钉钉。”

另外一方面，煤炭业受到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物价下跌的重重打击，对煤制气工厂的兴建是强力支持的。地方政府也由于看好连带的土地开发项目的高额利润以及潜在的就业机会而积极推进煤制气工厂在当地的兴建。

“压力是真实存在的。在地方上兴建这些工厂的确将带来巨大的财务利益。”杰克逊说。他去年与人合著了一篇评论，建议不发展煤制气行业。

复杂的过程

在由大唐国际运作的克什克腾旗工厂，由煤炭提炼甲烷，要先将煤炭灌入巨型高压炉中与蒸汽混合；生成的气体再进入一系列净化塔进行提纯——无疑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根据大唐国际的有关资料，克什克腾旗工厂在满负荷生产的情况下，应能实现天然气年产出约40亿立方米。这相当于北京2012年全年天然气消耗量的40%以上。

这里的工厂大部分时间被灰暗的尾气云遮蔽着。若干个净化塔顶部都有尾气在燃烧。恶臭的环境中，工人们在这里吃饭、睡觉、喝酒，没有厕所和马桶，只有成堆的垃圾。

相比之下，大唐的正式工人条件要好得多了：崭新的宿舍楼位于紧挨着大门内的园区里；有带白帽的大厨给准备饭菜；另外还有一个活动中心可以打羽毛球和乒乓球。

尚师傅（音）是一位49岁的煤矿工人，他在工厂找到了一个清洁工的临时工作。他说他的工作“相当棒”，工资和生活条件比以前任何一个工作都要好太多。

但是这些工作是存在风险的。为应对可能发生的毒气泄漏，大唐为其工人建造了一个疏散中心。据新华网内蒙古频道的报道，厂开工后不久的1月份即发生了工业“中毒”，造成两死四伤。

对煤炭的坚定信念

据称在未来数月内，中国政府有关人士将对大唐这个困难重重的工厂进行密切监控。他们迫切地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技术的情况，以及煤转气的经济运作。同时，中国的环境保护者仍希望政府最终能决定不给这个二氧化碳排放量如此之大的行业开绿灯。

然而，煤炭产业太需要新的市场了。去年，大唐工厂开始从锡林浩特边缘的一个煤矿购买煤炭。这个煤矿正在因为十年以来所经历的第一次生意不景气而为生存挣扎着。

尽管有污染、二氧化碳排放和气候变化这种种困难阻碍，该煤矿的副总工程师程晓亮（音）仍对未来充满信心。“我坚信，煤炭在今后至少50年内仍将是最主要的能源供给。”他说。“无论如何，中国还是需要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