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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化工生涯1996~2009
经济危机的大潮中我负责的工程进展缓慢,着急上火也没有用静下心就想写点东西,回顾一下自己在化工行业十三年里走过的风风雨雨,或许这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对自己对别人有所帮助有所启发。
先从九六年毕业说起,经历那一场与朝夕相处四年同学刻骨铭心地挥泪告别,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踏上工作报道的旅程。那时学校还负责分配,对毕业前没有找到工作的同学统一安排工作,我知道我们系有一位被分配去了十三化建,还有几位响应国家大开发的号召带着大红花去了西部。
七月十五报道九月一号正式上班,报道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去的单位是一家国营大型煤焦化企业,从大门到办公楼以及厂区四周黑乎乎一片,不时能闻到刺鼻的气味。看到厂区里不时走动的满身油污的工人,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能干些什么。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和人事处处长见面,第一次见面感觉人事处处长很热情也很亲切,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有点像周星驰功夫里面那位四眼,办完报道手续,处长说九月一号来上班,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当时自己心里还稍微感动了一下。
上班前的那一段时间自己和一些同时毕业的哥们天天胡吃乱喝,体重由毕业的148斤一下子增重到178斤,到快上班的时候才发现很多衣服都不能穿,第一天上班穿着刚买的新衣服和新皮鞋干干净净地去的,先在人事处帮忙处理一些晋级职称的档案,谁会想到我整理好的这些工程师和高工们以后会在一起称兄道弟成为朋友,刚毕业的我总感觉自己和这些工程师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可望不可即。
一起上班的加上我是五男一女,我们这几位男士在以后的几年内先后辞职,那位女士的命运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找一份能赚钱的活工作,找一个男人结婚然后生孩子做一位贤妻良母,去年见过一次,他老公也是我们原单位的,他们一家三口依然住在公司过渡房里,过渡房就在厂区边上,那是个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能开窗的地方,窗子不仅不能开还要全部用塑料布全部糊死,不然空气中大量的煤灰会很快落满屋子,散发的气味也会让人很头疼。
在人事处帮忙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至今还记得,公司的饮用水是自用井水,早就被长期无组织排放的工业污水侵蚀污染,白开水不喝都透着一股子怪味,我见到办公室有茶叶就擅自把茶叶放进暖瓶,想来改变一下水的味道,被处长发现后对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学生进行严厉的批评,特别是有一句话特别深刻,你们这些大学生,素质真低。这句话真的很伤人。在九六年这家国企大学生很少,本科生更是凤毛麟角,公司里面所谓的大学生是以八八年和**年委培的两届毕业生为主。
前一任的总经理更是一个大老粗,干焦炉出身,据前几任毕业的学生讲,第一次给毕业生开会的时候,竟会说道会议不开了,看见下面坐的这些眼镜片子闪得头痛。现任的总经理还好点,化工学校毕业的,给我们讲话的时候说得比较实在。本科生应该先去车间锻炼,一来坐办公室不是什么好事,进车间都不知道什么是法兰什么是F板子,容易惹笑话。
后来工作中也知道这位处长是部队转业回来,耳闻目睹这位处长的一些所作所为,那就是道貌岸然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素质两字!
很快结束在人事处的帮忙,我们这几位被统一分配到新项目办公室,原来以为这是一个以技术人员为主的办公室,过去后才发现这是以一个小的生产车间或安装公司的规模配置的办公室,电器仪表土建工艺仓库人员一应俱全,接我们去上班的是**前毕业的老大学生,也是当时的项目办副主任负责设备的徐工,两鬓斑白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一路上没有太多的话。工作就这样,在一位老同志的带领下,我开始了一名技术人员的生活。
工作的着手点好像不是那一摞摞的图纸,而是每天的早起和提前近一小时的上班。原因是我住在公司单身宿舍,条件很艰苦,没有暖气我们是煤化工企业竟然工人住的地方没有煤气,地处荒郊野外,出门就可以看到**的麦田,旁边还有一个大粪场。夏天蚊子嗡嗡乱飞臭气熏天冬天寒风凛冽冷风刺骨。
第一年冬天我大学要好的同学来看我,他当时是化工技校的老师,现在也跳槽去了一家外企做技术主管,自己还有一家小化工厂,干自己的本行以精细化工产品为主。就住在我的宿舍,盖着三床被子冻得一夜没有睡着。宿舍与市区相距很远而且道路难走,虽然道路经常维修也经不起那些进出拉煤的超载的大车的碾压。
没有其它的娱乐活动只能早睡早起。早起锻炼就要呼吸那些难闻的气味,不如去办公室打扫卫生,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办公室有两层楼,往往都是我在大家上班之前就已经处理好全部的公共卫生。据说现在单身宿舍里面有了暖气和煤气。住宿条件比我住的时候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时间在工作的逐渐熟悉中飞快流逝,由于各项工作做得比较积极加上个人性格偏于外向,项目办成立团支部我担任团支部**,并代表项目办公室出席每天的公司生产调度会,回来向项目主任汇报公司调度会内容。生产调度会无非是汇报昨天生产情况,对生产和消耗做出一个统计,再汇报安全和纪律等内容。公司领导再发言对一些车间和部室做出工作安排。由于与我们项目相关的内容很少,去多了听着也没有多大新意。
进入项目施工之前,我们五人在两位刘工的带领下在中试车间搞试验,有厂房没房顶只有简单几个储罐加热釜小流量的离心泵条件简陋四处漏风。数控仪表还是在我们去后才给按上的。后来才知道房顶是在一次事故中被烧掉了,我们离开中试车间以后又出了一次火灾和伤人事故。
进入秋季后北方天气很快变冷,我们刚毕业的几人没事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听两位刘工侃大山,其实这两位刘工都有点性格木讷不善于言谈,除了生产技术上的事情,很多话题都是围绕大学生在公司不受重视和不公平的待遇展开,大家都没有太往心里去,感觉这些东西离我们还太遥远。
试验的加热釜加热非常原始直接用煤烧,总负责这个项目技术的高工姓袁,也是**前的大学生,特别喜欢和我们这些学生有说有笑,到了办公楼就变得沉默寡言,当时怀疑是不是这些上过学的人上班后都这样,真是奇怪!有一天天冷我们穿着大棉袄都冻得直不起腰,袁工说,来,看谁能把加热釜温度烧的最快,一人一会儿。说着自己先去填煤,我们怎能让一位快六十岁的人干活,我和一位华东理工大学的毕业生一起烧煤,没有半小时温度迅速提高到三百多度,袁工很开心,你们这些大学生还真行,人要实火要虚,以后都记着。
天天烧煤放料一个个弄得黑头灰脸,旁边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刘工他们想办法就在中试厂边上的一件小屋子通上蒸汽管和水管做了一个简易的淋浴头,没多久被办公室主任发现,以违反劳动纪律为由淋浴头被强行拆除,刘工们气得够呛,我们也就在旁边抱不平还能咋地,一帮子穷学生,真能瞎哼哼。
九七年项目办开始施工也就是当时的两万吨煤沥青针状焦项目。毕业时的豪情壮志还没有改变,在煤沥青针状焦领域一直是日本人占据领先地位,项目刚开始的时候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安装的人来说一切都是陌生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图纸和现场总是有太多的距离。由于自己负责一个工段的部分工艺安装,没有太多可学习的资料,就天天缠着乙方的工艺员一位老国企退休的老头,很和蔼也很耐心,每天都要给我讲如何加快工期如何降低成本,配管现场安装的合理性、艺术性都是那位老人讲给我的,在完工的时候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不同工段工艺管道的不同,工艺安装真的就像一部电影,美丽也有遗憾。当我用心地去做,细心地学习和观察,有时候可以看到在每一道上下曲折攀行的管线中体现出工艺安装人员的性格和自身修养,它们并不是一个个冷冰冰的金属而有着自己鲜活的生命。
时间是九八年上半年,第一工段安装完毕进行试车。人在工作中开始发现工作不单单就是工作,还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工作很多的部分就是与人打交道,上班初期我喜欢上自己这份技术工作,还想把自己定位于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多少年后自己也会像徐工那样成为某一领域的权威。但现实并不是这样。试车过程中公司招进大量的大中专学生充实到各个生产岗位,我同时还担负着对新员工的培训工作,现场阀门仪表的操作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自己边学边干现学现教。
我印象深的是第一次成品出料,由于此项目是第一次开车,按照生产进度晚上就可以出料,但项目办主任执意要早上出料并邀请公司领导参观。等各位领导到齐后由于经过一夜的放置,沥青温度降低粘度增大,主任竟然要求卸开出料阀后管线,对出料阀进行加热处理,开始是用蒸汽温度根本达不到加热的效果反而降温,最后用气割的乙炔气明火烘烤。沥青在出口阀溶化后迅速外泄,当时我忙碌在试车现场三天没有回去休息,从投料到出料一直都在学习和工作中,刚回办公室倒上水准备歇一会。就看到车间浓烟滚滚,提着一个灭火器直奔车间,等我到了时候,就看到涌出的沥青冒出一会浓烟后就开始闪烁火星,瞬间火势就串起十几米高。灭火器根本就排不上什么用场,自己喊着几个工人扛着消防带就冲上去,水一打开消防带就像一条巨蟒难以控制,我和两个工人冒着黑烟抱着消防带就往里跑,在已经接近大火的地方,不知道谁慌乱中把整个车间的电源切掉,水一消失沥青烟瞬间就把我们淹没,我一个趔趄就跪在地上,转过头回身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
那次大火的浓烟有几十米高,有的员工在家就可以看到公司方向浓烟滚滚来不及换衣服就向单位赶来,有的兄弟车间也带着灭火器加入救火队伍,但在一线救火都是我们车间的员工。戏剧性的是公司的消防车赶来竟发现车里没有水,119来了两辆消防车,是我过去迎接的。带队的消防兵先问什么着火能不能爆炸?他们很快接好消防带,但就在水可以刚好到失火边沿的地方,这样火势还在蔓延,我一看就急眼了,上去喊着几个工人就夺他们手中的消防枪,这时第二个消防枪也过来,前面都是我们的工人,后面才是消防官兵。消防水开始的温度还很热,过道的工字钢早都烤的发烫,我们的身体一靠上就能冒出白烟。厂房的玻璃被热浪冲得粉碎。救火的过程心也在流泪。
两位总工早就吓得坐在地上站不起来,收拾现场的都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工人们。现场会开完结论只有一个误操作!我无法掩饰我的愤怒,那一天晚上我和一些技术人员喝多了酒,自己在酒桌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无非是主任为了拍公司领导的马屁造成这次事故。命运由此发生转机。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有前途积极向上可塑造的青年,那一夜过后,项目办从上至下就有人开始引用人事处处长的话,这人素质很低!不值得培养的话。
其实我也很明白,自己无意中把主任得罪了,上面有人想整你有的是理由,特别在企业里,一把手的思维控制着整个车间甚至整个公司。一个思想行为都有问题的人爬的位置越高危害性越大。中间主任也有一次和我示好的机会,让我去给他家孩子辅导英语,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其实从九六年到九八年,自己在总公司混的还小有名气,公司报纸和杂志几乎每期都有我的文章,我们项目部第一次投料开车的通讯时我写的。这次打击也让不少做技术的老大哥和老大姐过来慰问一下,劝我不要烦恼,把自己情绪调节好继续好好工作。
我联系了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同学,准备好考研的书籍资料,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主任在得知我要考研的时候,天天早上班前会点明不点名的说我不安心工作。自那次事故后,车间整顿大家没事都去车间进行劳动改造,打扫卫生种草拔草。事情往往也巧,公司团委叫我去一趟,我谁也没说径直去了。回来后大小官员都来找我谈话,我的态度也不是太好,最后主任来了,没有说两句我们两个人就高声大骂,我那是自从踏入社会以来第一次和人吵架,还是领导。第二天我被分配到车间跟班,车间里面有不少工人是我带出来的,对我还好,重活累活根本不让我干,没想到到车间里比在办公室还要自由心情也舒畅。让我一人下车间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主任又为了掩人耳目,又让三个人一起下了车间,一人一个班,后来我听说主任喝多了说,这些臭知识分子就是可恶,不让他们去车间锻炼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主任一直关心我们的工作,得知我没有具体工作时,让车间的领导安排我的具体工作,车间的领导都是搞技术出身,平时我都是很尊重他们,私下里以哥哥称呼。工作地事情让我和班长商量,竟然安排了一个罐区巡检的工作,在原单位这都是女同志干的活,和我一起巡检的是一位艺校毕业的小姑娘。进入罐区后小姑娘就放开歌喉,她是学民歌的,第一次近距离地听一位专业的歌手唱红湖水浪打浪,真是美妙。特别是晚上,当歌声划破夜空,整个人都陶醉在嘹亮纯美的歌声里。
九八年国家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是那次大水,我们公司也接纳安排了几个三峡大学生,其中一位分配到我宿舍。一位个子不高很精瘦的重庆小伙,由于不适应最终还是辞职离开。化工企业效益整体滑坡。总公司的焦炭堆积如山,出现了煤炭进不来焦炭出不去的两难局面,项目办公室也要成立车间,原来的项目主任提格为经理。车间里面的两位分管领导为谁是正主任弄得不可开交。一位是八八年公司委培的华东理工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一位是电工出身的老工人但有一个混社会的弟弟。这位也是曾经造成中试车间失火的直接责任人。
由于都是学生毕业,大家都是倾向于有学历的人。上学出来的人一般素质较高脸皮薄心不黑还有点清高,不愿意惹是生非。老工人不同知道自己有希望可以做主任的时候,便开始飞扬跋扈盛气凌人,高压恐吓什么手段都使出来,终于坐上了代理正主任的位置,工人找他签名的时候,自己的名字还写不好,可想而知车间乱成什么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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